太子雪冤（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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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雪冤（三）
聿沒有趕著回去, 回去也是面對那些非常人的奇物，越看越厭倦，索性在街上走一走再回去。
鴻雁樓地處繁華地段, 四面八方全是逛街的路人和做生意的商人, 還有賣糖葫蘆吆喝的大爺。
他多看了那大爺兩眼, 大爺笑得慈祥，問：“小朋友, 你要不要買一串？”
“不了, 我不吃糖。”聿說完, 加快離開的腳步。進城之後, 他說話的自稱被這裏潛移默化地影響, 時不時地把“吾”說成“我”，看來環境深深影響人的道理始終沒變。
人潮不息, 聿的步子被街邊茶館的聲音吸引。
說書人執卷說著近日史書修改一事, 臺下聽者多為讀書人，大多唏噓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。
“這史書可是太子殿下親自編撰的！來，我讀給你們聽。”說書人吐了口唾沫, 看著當有那麽兩下子, 他眉飛色舞, 娓娓道來。
“明宸宮宮主海茹煙德才雙兼, 聰慧明德，當今崇貞帝譽封其為‘洛水女神’，憫懷之善賢，立神像於三清山；其子十二殿心懷家義，忠賢孝母, 遷衣冠入皇正陵，按亓氏皇族祭之。”
這段改史, 人們稱之為“太子雪冤”。
最後，說書人極力誇讚，“看看、看看，殿下親審親改，不愧是百年難遇的好太子！”
臺下傳來嘀咕聲：“我記得當年咱們也是這麽誇陛下的，可惜現在……”
“噓！你少說兩句！”旁人呵斥。
接著有人提問：“陛下向來不管過去的事，我看‘洛水女神’肯定是殿下以陛下的名義追封的。”
“胡說八道，太子哪有資格譽封前代皇帝的妃子，這不扯嗎？”
“你懂個屁，天下誰人不知天子最疼愛的就是殿下，殿下想幹什麽自然有陛下支持，不然這書又怎麽會在民間傳了開來？陛下要攔早攔了，蠢！”
茶館的議論聲連綿不絕，站在館外的聿負手靜望了良久，邁開步子離開了這裏。
“太子雪冤。”他呢喃心裏不斷重覆的這個詞，最後嗤笑一聲，沒再言語。
走到人較少的地方，行人大多穿著寬身素袍，有的手裏還拿著書卷，匆匆往一座府邸走去。
瞇眼細看，上面提著“京都學府”的金匾，並非私人府邸。
一位老先生急急從裏面出來，伸長脖子望向遠處，似是在看什麽人，接著門後出來幾個抱著書筐的學生。
遠處的街道駛來一輛馬車，旁邊還跟著宮裏的黃衣侍衛，他們身後拉著一輛載物的馬車。
馬車逐漸行近，老先生和學生們紛紛整齊弄亂的衣服，畢恭畢敬地微微低首，等候馬車停在面前。
一個少年彎腰鉆出馬車，自然地挺直後背，身上那件雲白披風輕如鴻毛，腳步輕輕一走就能飄起。他如畫眉目微顯蒼白，眼神過處盡是一片慈祥，舉手投足十分顯貴，並無淩人的傲氣，給人的感覺舒服溫和，可見涵養自修，家世知理重禮。
換作以前，聿確不認識他，巧的是昨天剛見過，還有擺凳扶他下車的太監。
老先生和學生們齊齊對少年頷首行禮，“太子殿下。”
正是說書口中的那位改史人。
亓洹親自來收換學文書籍，這樣能夠讓學府重視此次更版文籍，使輿論往好的方向走，明擺了就是“你們不信，難道還不信太子殿下？”
黃衣侍衛把學生懷裏的書筐搬上載車，亓洹隨他們進了學府，侍衛們則在原地等殿下出來。
聿不禁好奇，憑他的身份進去幹什麽？講堂授課？
文人的嘴向來厲害，滿腹經文，脫口就是一個“道”，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。
聿撩袍坐在角落石階上，偶爾打望路過的行人。
青石板路延展兩道低樓房屋，不遠處傳來幾聲金屬物掉落地上的清脆聲，悠悠揚揚，空靈蕩氣，細細回味莫名詭異。
聿擡頭循聲望去，沒有找到聲源，強烈地繃緊心弦。能穿透聽力的東西定然不凡，他所見所聞之多，本身也是行古怪之事，很快判定聲源乃異物發出的。是什麽就不確定了，就好比道長的拂塵，神婆的法器之類。
只是響了那麽一次就再也沒聽到了。聿沒打算走，等京都學府的大門再次打開，那聲音才又響起。
看來，是沖人來的。
聿緩緩直起身，回看學府正門口，老先生有說有笑地送少年出來，少年只帶了貼身太監乘上馬車，沒有跟黃衣侍衛回宮，調頭離去。
不知何處傳來的金屬碰撞聲愈來愈急，在下一瞬間戛然而止，比之前更加詭異，危機感洩滿空氣。
聿果斷隱匿於黑暗之中，翻上屋頂查看，飛檐中不忘主動感應怪聲來源，發現聲音也在追蹤著這駕馬車。
刻不容緩，他引來黑鴉在天上盤旋，瞳色閃紅地盯了它片刻，黑鴉瞳孔也速變紅色，穿行於高空中。
黑鴉腦袋靈活地打望，倏然紅眼鎖定某個方向，聿隨之往那個方向奔去。電光火石之間，和幾道人影撞上。
他們外貌格外特別：鷹鉤鼻子，細長眼睛，暗沈的古銅皮膚，臉上畫有輕彩，眼睛下巴都有一道短白線。論服飾、樣貌都像是居住深山的少數民族，但沒見過是哪個民族的。
這幾人目光鋒利，敏銳地察覺到被外物鎖定，齊齊仰頭凝望黑鴉，其中一人從袖中飛出兩道銀光，聿迅速一閃，黑鴉也跟著往旁空一躲，順利躲開銀鏢。
黑鴉迅敏反常，他們很快發現是有人在操控。因為馬車正常行駛的速度不快不慢，他們趁此利用空餘時分來找幕後人。
沒想藏身的聿大方暴露自己的位置，那幾人飛步轉向了他，隱身於屋檐間。
一道銀光從下方襲來，聿晃身躲開，兩指輕快夾住飛來的暗器，氣旋波蕩，不傷分毫。他繞指一轉，蓄力發勢，往飛來的方向直直射去，一個人當場摔下屋頂，沒了聲息。
見這“小孩”是個不好惹的，他們藏得更深處對峙，在日光下亮起了一條銀蛇般的細劍，分路包圍過來。
他們悄悄靠近過來，狠力持劍從高處劈下，看樣子不打算留活口。
在劍鋒離頭頂幾寸之處，聿閃到他們後邊，奪劍震碎，功氣將碎片飛射入他們的咽喉，只留了一個活口。
聿一把抓住這中年男子的頭發，低聲質問：“誰讓你們來的。”
快速打鬥的屋頂沒有經過太大的摧殘，但也吸引到了下面人的註意。
聿在男子身上點了兩處穴位，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。
屋檐下的街道，駕車的石葉勒繩叫馬停車，擡頭看了看，對車裏人道：“殿下，這附近的屋子老是有奇怪的聲音，還有一些碎瓦片掉落，不太安全，不如我們快些去謝府吧。”
少年的聲音輕淡溫柔，“可能是有人在上面修瓦吧。快點去也好，這次沒有提前給謝大人打招呼，也不知他在不在家，希望能趕到。”
石葉甩馬繩繼續駕行。
土生土長的宮裏人對江湖沒什麽見聞，有人在屋頂上打架也頂多以為是在修瓦，不知該說是好是壞。
聿收回目光，解開男子的穴道再逼問話。男子舌頭來回蠕動，嘴皮兩腮的動作明顯，見狀，聿快速把一團衣布塞進他嘴裏，但還是晚了一步，男子服毒自盡。
沒用了。
聿輕輕一推，男子的屍體隨之滾落到巷道裏。他看向另外兩具新鮮的屍體，招來天上的黑鴉，用屍血畫下某種字符綁在它腳上，“回去吧。”
阿帕知道該怎麽做。
方才聽那小太監說他們要去謝府，聿跟上他們遠遠的車影追到了謝府門口，恰好碰見管家出來說話。
管家行完大禮，解釋道：“太子殿下恕罪，這會兒謝大人和少夫人去金鳳山拜佛了，可能得好一陣才回來……殿下若不嫌棄，可在府裏等上一等，老奴這就捎信過去。”
亓洹微訝道：“吾記得謝大人不是不信神佛？怎麽忽然有興趣了？”
管家笑臉溫和，兩手輕搭，微微躬身，“自少夫人遠門歸來就說要上山拜一拜，今兒得空便去了，還帶了一車的貢品，不出意外應該已經到山腳下了。金鳳山路不好走，殿下又只帶了一人來，不如……就在府上坐坐？還是說，您要擇日再來？”
亓洹：“既然今日不巧，那吾擇日再來，多謝管家代勞。”
就當出來走一走透透氣，金鳳山離城中心還是較遠的，等也不好等，估計還沒在謝府坐熱板凳，宮裏就有一些帶刀侍衛在大門口侯著了。
他倒還好，習以為常，要是把謝府的人給嚇著，可就是他的不是了。
亓洹回到車裏讓石葉駕車回府，忽而再聞管家與別人交談的話聲。
他掀起車簾一看，一個不知哪裏來的小孩，張嘴自稱是謝大人的好友，此次前來有急事相告，還非得上金鳳山不可。
管家上下打量小孩看，搖頭不信，想要擺手催他離去。
這時，還沒開駛的馬車車窗探出一個頭來，“小友，你也要去金鳳山？”
石葉一楞，回頭道：“殿下，咱們不是……”
亓洹繼續對那小孩道：“如若不介意，可願隨吾一道而行？”
石葉和管家雙雙傻眼。
小孩轉過頭來，眼裏的笑意比唇畔的深，“真的？”
亓洹：“吾不騙人。”
說罷，未等石葉反應過來，小孩自然麻溜地鉆進馬車，他下意識地冒出“大膽”二字。
亓洹責道：“石葉，出門在外喚公子就好，切莫壞了規矩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，不要拿皇家的威嚴過於拘束百姓。
石葉不敢不從，平覆心裏的躁動，問：“那殿……公子真要去金鳳山？”
亓洹面不改色，“自然。你捎信明說吾和謝大人同在金鳳山，父親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“好。”石葉松了口氣，調轉車頭往東方去了。
馬車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。亓洹視線在對面小孩臉上慢慢掃過，啟唇問他：“你找謝大人有何貴幹？”
“他讓我來的。”小孩神態淡然松弛，對他這個陌生人沒有半分警惕。
亓洹覺得他異於別的小孩，不僅有膽量而且情緒穩定，便沈吟問：“你隨便答應上陌生人的車，就不怕被拐到山裏去？”
聿註視著他，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一個僅活了十幾年的小孩去問一個老妖精怕不怕被拐，怎麽說都有點不太象話，該擔心的人應該是他。
“你敢隨便拉一個不認識的人上車，就不怕是壞人？”
亓洹微楞，釋然一笑：“你這小孩說話倒有意思，所言雖有道理，不過吾看你現在讀書的年紀，談吐舉止沒有頑劣之態，應該不像是會幹壞事的孩子。”
“你看人光憑外表？”聿眉頭輕挑。
眼前的少年作為以後君臨天下的統治者，被保護得太好並不是件好事，看他一副羸弱樣，怕是提劍也難。
“那倒沒有，”亓洹否認，“吾本來想放棄去的，但看你找謝大人有急事，吾想了想，還是決定捎上你一起去金鳳山，順便一道見了。”
那你還想得挺美。
聿：“多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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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多看了那大爺兩眼, 大爺笑得慈祥，問：“小朋友, 你要不要買一串？”
“不了, 我不吃糖。”聿說完, 加快離開的腳步。進城之後, 他說話的自稱被這裏潛移默化地影響, 時不時地把“吾”說成“我”，看來環境深深影響人的道理始終沒變。
人潮不息, 聿的步子被街邊茶館的聲音吸引。
說書人執卷說著近日史書修改一事, 臺下聽者多為讀書人，大多唏噓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。
“這史書可是太子殿下親自編撰的！來，我讀給你們聽。”說書人吐了口唾沫, 看著當有那麽兩下子, 他眉飛色舞, 娓娓道來。
“明宸宮宮主海茹煙德才雙兼, 聰慧明德，當今崇貞帝譽封其為‘洛水女神’，憫懷之善賢，立神像於三清山；其子十二殿心懷家義，忠賢孝母, 遷衣冠入皇正陵，按亓氏皇族祭之。”
這段改史, 人們稱之為“太子雪冤”。
最後，說書人極力誇讚，“看看、看看，殿下親審親改，不愧是百年難遇的好太子！”
臺下傳來嘀咕聲：“我記得當年咱們也是這麽誇陛下的，可惜現在……”
“噓！你少說兩句！”旁人呵斥。
接著有人提問：“陛下向來不管過去的事，我看‘洛水女神’肯定是殿下以陛下的名義追封的。”
“胡說八道，太子哪有資格譽封前代皇帝的妃子，這不扯嗎？”
“你懂個屁，天下誰人不知天子最疼愛的就是殿下，殿下想幹什麽自然有陛下支持，不然這書又怎麽會在民間傳了開來？陛下要攔早攔了，蠢！”
茶館的議論聲連綿不絕，站在館外的聿負手靜望了良久，邁開步子離開了這裏。
“太子雪冤。”他呢喃心裏不斷重覆的這個詞，最後嗤笑一聲，沒再言語。
走到人較少的地方，行人大多穿著寬身素袍，有的手裏還拿著書卷，匆匆往一座府邸走去。
瞇眼細看，上面提著“京都學府”的金匾，並非私人府邸。
一位老先生急急從裏面出來，伸長脖子望向遠處，似是在看什麽人，接著門後出來幾個抱著書筐的學生。
遠處的街道駛來一輛馬車，旁邊還跟著宮裏的黃衣侍衛，他們身後拉著一輛載物的馬車。
馬車逐漸行近，老先生和學生們紛紛整齊弄亂的衣服，畢恭畢敬地微微低首，等候馬車停在面前。
一個少年彎腰鉆出馬車，自然地挺直後背，身上那件雲白披風輕如鴻毛，腳步輕輕一走就能飄起。他如畫眉目微顯蒼白，眼神過處盡是一片慈祥，舉手投足十分顯貴，並無淩人的傲氣，給人的感覺舒服溫和，可見涵養自修，家世知理重禮。
換作以前，聿確不認識他，巧的是昨天剛見過，還有擺凳扶他下車的太監。
老先生和學生們齊齊對少年頷首行禮，“太子殿下。”
正是說書口中的那位改史人。
亓洹親自來收換學文書籍，這樣能夠讓學府重視此次更版文籍，使輿論往好的方向走，明擺了就是“你們不信，難道還不信太子殿下？”
黃衣侍衛把學生懷裏的書筐搬上載車，亓洹隨他們進了學府，侍衛們則在原地等殿下出來。
聿不禁好奇，憑他的身份進去幹什麽？講堂授課？
文人的嘴向來厲害，滿腹經文，脫口就是一個“道”，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。
聿撩袍坐在角落石階上，偶爾打望路過的行人。
青石板路延展兩道低樓房屋，不遠處傳來幾聲金屬物掉落地上的清脆聲，悠悠揚揚，空靈蕩氣，細細回味莫名詭異。
聿擡頭循聲望去，沒有找到聲源，強烈地繃緊心弦。能穿透聽力的東西定然不凡，他所見所聞之多，本身也是行古怪之事，很快判定聲源乃異物發出的。是什麽就不確定了，就好比道長的拂塵，神婆的法器之類。
只是響了那麽一次就再也沒聽到了。聿沒打算走，等京都學府的大門再次打開，那聲音才又響起。
看來，是沖人來的。
聿緩緩直起身，回看學府正門口，老先生有說有笑地送少年出來，少年只帶了貼身太監乘上馬車，沒有跟黃衣侍衛回宮，調頭離去。
不知何處傳來的金屬碰撞聲愈來愈急，在下一瞬間戛然而止，比之前更加詭異，危機感洩滿空氣。
聿果斷隱匿於黑暗之中，翻上屋頂查看，飛檐中不忘主動感應怪聲來源，發現聲音也在追蹤著這駕馬車。
刻不容緩，他引來黑鴉在天上盤旋，瞳色閃紅地盯了它片刻，黑鴉瞳孔也速變紅色，穿行於高空中。
黑鴉腦袋靈活地打望，倏然紅眼鎖定某個方向，聿隨之往那個方向奔去。電光火石之間，和幾道人影撞上。
他們外貌格外特別：鷹鉤鼻子，細長眼睛，暗沈的古銅皮膚，臉上畫有輕彩，眼睛下巴都有一道短白線。論服飾、樣貌都像是居住深山的少數民族，但沒見過是哪個民族的。
這幾人目光鋒利，敏銳地察覺到被外物鎖定，齊齊仰頭凝望黑鴉，其中一人從袖中飛出兩道銀光，聿迅速一閃，黑鴉也跟著往旁空一躲，順利躲開銀鏢。
黑鴉迅敏反常，他們很快發現是有人在操控。因為馬車正常行駛的速度不快不慢，他們趁此利用空餘時分來找幕後人。
沒想藏身的聿大方暴露自己的位置，那幾人飛步轉向了他，隱身於屋檐間。
一道銀光從下方襲來，聿晃身躲開，兩指輕快夾住飛來的暗器，氣旋波蕩，不傷分毫。他繞指一轉，蓄力發勢，往飛來的方向直直射去，一個人當場摔下屋頂，沒了聲息。
見這“小孩”是個不好惹的，他們藏得更深處對峙，在日光下亮起了一條銀蛇般的細劍，分路包圍過來。
他們悄悄靠近過來，狠力持劍從高處劈下，看樣子不打算留活口。
在劍鋒離頭頂幾寸之處，聿閃到他們後邊，奪劍震碎，功氣將碎片飛射入他們的咽喉，只留了一個活口。
聿一把抓住這中年男子的頭發，低聲質問：“誰讓你們來的。”
快速打鬥的屋頂沒有經過太大的摧殘，但也吸引到了下面人的註意。
聿在男子身上點了兩處穴位，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。
屋檐下的街道，駕車的石葉勒繩叫馬停車，擡頭看了看，對車裏人道：“殿下，這附近的屋子老是有奇怪的聲音，還有一些碎瓦片掉落，不太安全，不如我們快些去謝府吧。”
少年的聲音輕淡溫柔，“可能是有人在上面修瓦吧。快點去也好，這次沒有提前給謝大人打招呼，也不知他在不在家，希望能趕到。”
石葉甩馬繩繼續駕行。
土生土長的宮裏人對江湖沒什麽見聞，有人在屋頂上打架也頂多以為是在修瓦，不知該說是好是壞。
聿收回目光，解開男子的穴道再逼問話。男子舌頭來回蠕動，嘴皮兩腮的動作明顯，見狀，聿快速把一團衣布塞進他嘴裏，但還是晚了一步，男子服毒自盡。
沒用了。
聿輕輕一推，男子的屍體隨之滾落到巷道裏。他看向另外兩具新鮮的屍體，招來天上的黑鴉，用屍血畫下某種字符綁在它腳上，“回去吧。”
阿帕知道該怎麽做。
方才聽那小太監說他們要去謝府，聿跟上他們遠遠的車影追到了謝府門口，恰好碰見管家出來說話。
管家行完大禮，解釋道：“太子殿下恕罪，這會兒謝大人和少夫人去金鳳山拜佛了，可能得好一陣才回來……殿下若不嫌棄，可在府裏等上一等，老奴這就捎信過去。”
亓洹微訝道：“吾記得謝大人不是不信神佛？怎麽忽然有興趣了？”
管家笑臉溫和，兩手輕搭，微微躬身，“自少夫人遠門歸來就說要上山拜一拜，今兒得空便去了，還帶了一車的貢品，不出意外應該已經到山腳下了。金鳳山路不好走，殿下又只帶了一人來，不如……就在府上坐坐？還是說，您要擇日再來？”
亓洹：“既然今日不巧，那吾擇日再來，多謝管家代勞。”
就當出來走一走透透氣，金鳳山離城中心還是較遠的，等也不好等，估計還沒在謝府坐熱板凳，宮裏就有一些帶刀侍衛在大門口侯著了。
他倒還好，習以為常，要是把謝府的人給嚇著，可就是他的不是了。
亓洹回到車裏讓石葉駕車回府，忽而再聞管家與別人交談的話聲。
他掀起車簾一看，一個不知哪裏來的小孩，張嘴自稱是謝大人的好友，此次前來有急事相告，還非得上金鳳山不可。
管家上下打量小孩看，搖頭不信，想要擺手催他離去。
這時，還沒開駛的馬車車窗探出一個頭來，“小友，你也要去金鳳山？”
石葉一楞，回頭道：“殿下，咱們不是……”
亓洹繼續對那小孩道：“如若不介意，可願隨吾一道而行？”
石葉和管家雙雙傻眼。
小孩轉過頭來，眼裏的笑意比唇畔的深，“真的？”
亓洹：“吾不騙人。”
說罷，未等石葉反應過來，小孩自然麻溜地鉆進馬車，他下意識地冒出“大膽”二字。
亓洹責道：“石葉，出門在外喚公子就好，切莫壞了規矩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，不要拿皇家的威嚴過於拘束百姓。
石葉不敢不從，平覆心裏的躁動，問：“那殿……公子真要去金鳳山？”
亓洹面不改色，“自然。你捎信明說吾和謝大人同在金鳳山，父親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“好。”石葉松了口氣，調轉車頭往東方去了。
馬車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。亓洹視線在對面小孩臉上慢慢掃過，啟唇問他：“你找謝大人有何貴幹？”
“他讓我來的。”小孩神態淡然松弛，對他這個陌生人沒有半分警惕。
亓洹覺得他異於別的小孩，不僅有膽量而且情緒穩定，便沈吟問：“你隨便答應上陌生人的車，就不怕被拐到山裏去？”
聿註視著他，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一個僅活了十幾年的小孩去問一個老妖精怕不怕被拐，怎麽說都有點不太象話，該擔心的人應該是他。
“你敢隨便拉一個不認識的人上車，就不怕是壞人？”
亓洹微楞，釋然一笑：“你這小孩說話倒有意思，所言雖有道理，不過吾看你現在讀書的年紀，談吐舉止沒有頑劣之態，應該不像是會幹壞事的孩子。”
“你看人光憑外表？”聿眉頭輕挑。
眼前的少年作為以後君臨天下的統治者，被保護得太好並不是件好事，看他一副羸弱樣，怕是提劍也難。
“那倒沒有，”亓洹否認，“吾本來想放棄去的，但看你找謝大人有急事，吾想了想，還是決定捎上你一起去金鳳山，順便一道見了。”
那你還想得挺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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